莫漠

应似飞鸿踏雪泥(四十)

新选组赶到蛤御门时,战斗已经结束了,昔日庄严的门柱和墙面上都布满了弹孔和炮击的痕迹,近藤沉重地叹了口气,“一直宣扬尊王攘夷的长州派,居然会强攻天皇的住所,他们到底在计划些什么?”

土方命令干部们四散去收集情报,千鹤为新选组感到痛心不已,在各个阵营之间辗转耗费了宝贵的时间,而且最终也没得到上前线的认可。


斋藤最先回来汇报战况,“战斗从昨晚开始,持续到清晨,攻入蛤御门的长州兵力被会津和萨摩以兵力数量优势逼退。”

土方露出意外的神情,随即讥诮道:“萨摩会和会津联手啊,世情真是说变就变……因为有共同的利益吗?”

“土方先生,公家御门那边似乎还有残留的敌人!”原田跑回来汇报道。

紧接着山崎也悄无声息地出现,“局长,煽动这次攻击天皇住所的人,去了天王山。”

“要从天王山逃往大阪吗?”冲田眼睛眯起来。

近藤颔首,转向土方,“阿岁,分兵行动吧。”

“要忙起来了”,土方眼睛里闪着胜券在握的光芒,“原田,新八,率领部队去公家御门,把长州的残党赶回去。”

“好嘞。”原田和永仓领命,立刻率领三支番队转身离开。

“山崎和斋藤,麻烦你们确认事态变化,按照最初的命令,继续率部队留守蛤御门。”

“是。”二人点头。

“其余人跟我前往天王山,追击主谋人物!”手下人轰然应诺,土方看向近藤,“大将,最麻烦的工作要拜托你了,除了逃往天王山的人之外,还有长州余党会沿路抢劫商家,我们要追讨他们的话,就要离开京都,能获得这个许可的人,只有您了。”

近藤颔首,“我无论如何都会说服守护职的。”

土方看向身边剩余的部队,“我们出发!”


土方在最前率领,身后跟着十余名队士,冲田垫后,体力最差的千鹤也跑在他身边。就在他们要通过一条大桥时,土方远远地看见一个黑色羽织的身影靠在桥边,那个人注意到他们飞速靠近,迈步走到中央,长刀平举,似乎想要拦住他们。

土方冷哼一声,身边一个队士拔刀冲过去,结果仅仅一次交锋,就被那个男人一刀砍伤胳膊,长刀被挑飞,队士摔倒在地上。

千鹤跟在后面,完全没反应过来前方发生了什么事,就听到当啷一声脆响,寒光闪过,冲田的刀霎时将破空而来的兵刃打到一边。

千鹤惊了一下,此刻新选组的队伍在桥上散开,她看到这一幕赶紧挤上前去,负伤的队士被人拖到一边,她跑到他身边蹲下来,掏出怀里的手帕开始撕成条状,“我来处理。”


“看你们的外褂,又是新选组吧”,那个金发的男人不屑地哼道,“不仅上次攻入池田屋,这次也急着抢功,看来对乡下武士来说饲料还远远不够——不,你们都不配被称作武士,这么低级的剑术,看来‘身手不错的浪人集团’的传言也是假的,叫冲田的那个男人也不过尔尔,根本不配被称作剑客。”

“这次不临阵脱逃的话,我就可以杀了你。”冲田从后面走出来,长刀一甩。

“哦?”风间长刀前指,“看来你们不仅不懂武士的尊严,也不懂武士的仁慈,上次我可是对你们手下留情。”

冲田摆开架势,土方冷冷地问道:“我记得你上次说自己并不是长州人,为何要在此处阻拦?”

“因为你们是不知晓武士骄傲、只为幕府做事的走狗,为什么要把败北后离开战场的家伙赶尽杀绝?为什么不能理解渴求切腹的时间地点、以天王山为目标的长州武士的骄傲?”

“这么装腔作势的,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”,土方不屑地看着身前的男人,“任意掀起战乱,却连战死的觉悟都没有的家伙,根本不配像武士一样清高地死去,罪人斩首就好了,反抗朝廷的逆贼不需要这种清誉。”

面前的男人垂目笑了一下,依旧不为所动。土方脸色沉下来,也拔出刀,身后的队士立刻进入对敌状态,纷纷握上刀柄。


风间不动声色地看着迅速围拢的武士,脸上浮现出莫名愉悦的微笑。土方却沉声喝令道:“因为这样一个敌人,就忘了你们的任务吗!”

队士们动作一顿,冲田冷绿的眼瞳紧盯敌人,勾唇说道:“队伍当然要土方先生带领,我随后就到。”说完,他举刀连刺过去,风间的身影快得就像飘忽不定的鬼魂,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叮叮当当几个回合。

队伍向两侧悄然避开,两个队士架起伤兵,千鹤汇入其中,顺着桥边越过战斗中心,迈开腿跑下大桥。

就在这时,风间突然飞快地向后退开,闪过冲田凌厉的一记斜上斩,反手把长刀掷了出去。

那把刀速度太快了,旁边的队士根本来不及反应,千鹤只下意识往旁边一偏头,就听到咚的一声,刀稳稳地插在了桥头的木柱上。

“千鹤!”冲田的瞳孔骤缩一下,跨进一步紧追不放,风间却身形一晃消失了,眨眼就出现在十几步开外的队尾旁边,看向其中跪倒在地的女孩。

最前面的土方回过头来,从他的角度看过去,刀锋被千鹤的身体挡住了,就像是那把刀钉在了她的身上。

温热的血从横切的伤口迅速流出来,一直淌到手背,但随即就止住了。千鹤惊慌地一把捂住上臂,抬头想要躲避四周队士的注意,却猛然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站在了离她不远的后方,红色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她捂住伤口的手。

“哼,果然,天雾说得没错。”

最近的队士立刻退后,在合适的距离阵列开,都万分警惕地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人,而对方却只默默抽回佩刀,侧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千鹤,“我还会再来找你的。”

冲田和土方再度提刀想要攻过去,但对方毫不理会,转身就走,像烟雾一样飘散了。


“没事吧!”土方来到千鹤面前,担心地问道,“让我看看。”

千鹤赶紧往后一缩站起来,摇头道:“不用,我自己能处理的。”

冲田一脸无可奈何,“是我大意了。”

土方从怀里掏出手帕递到千鹤手边,“你单独留下不安全,先忍耐一段路再处理吧”,他起身命令道,“不能再耽搁时间了,全军继续行进!”

 

“前线传来消息了!幕府军战胜!”平助一把拉开诊疗室的门,云吓得几乎要原地起跳。她长呼了一口气,看向门口一脸鼓舞的少年,点点头,“这样啊。”

平助光芒万丈的表情立刻收了起来,他换上正常的声调,一脸抱歉地看着云,“嘛,虽说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……但是想着让你开心一些,就……”

云心里一软,她站起来把平助拉到屋里,“确实是个好消息啦,胜败乃兵家无常事,获胜总是值得庆贺的。”

平助看到少年脸上的焦躁确确实实没昨日那么明显了,他放下心来,“就这样才对嘛,你昨天的脸色都快赶上山南先生了,看得我都差点要去借酒浇愁……”

云觉得很抱歉,早该想到平助是这样关注他人的性格,此刻营地又不剩多少伙伴,自己的反应当然会被挂心。她眼睛一弯,在胸前比了个心,“平助是小天使!作为报答,我给你念封信。”

“信?”

“对”,云转身把石镇纸下的一张纸抽出来展开,然后清了清嗓子,“小云,再过一阵子我就会回到京都了,你这一个月过得好吗?虽说你是个从小就不肯受欺负的,那也不过是揍邻里的小男孩、给不听话的病人施下马威。新选组那种地方,你在里面倘若受了委屈该怎么办呢?好在,小云不管什么事情都愿意和我说的,对不对?

你新入队还在见习期,不参与近期行动,听起来倒像是赖人家的食宿?想不到你把家里的钱花光之后,又把手伸向了新选组,败家程度真让我这种老年人自愧不如啊。其实,家里还是有钱的,给你个提示,你打小最喜欢的那味药、前前右。反正天高皇帝远,我也管不了你,既然成为正式队士后有俸禄可拿,那就暂且随你心意吧。——老松本。”

平助听得很茫然,措辞这么不正式的信他还是头一回见,“你家里人写的信?”

“对”,云笑了一下把信纸收起来,“大哥哥们都不在身边,只好欺负剩下的小哥哥。”

“所以我进来的时候云是在写信吗?怪不得被我惊了一跳。”

云摸了摸下巴,“你猜一下,这是谁写给我的?”

平助一愣,“老松本的话……是某位长辈吧,难道是云的父亲?”

“是吗?为什么这么认为?”

平助立刻在心里否定刚刚的猜想,“这么跳脱的语气,确实不太像父亲什么的。兄长?但是这又关怀过头了……”

云得意地一笑,“嘛,慢慢猜,猜对了就告诉你。现在我想出屯所,跟藤堂君打个报告。”

“哎?快晚上了,去哪?”

云拉起平助的胳膊,“大家肯定会从北边回来吧,我想出去等,不然无所事事又要焦虑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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