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漠

应似飞鸿踏雪泥（四十三）

千鹤推开门将茶盘放进去，然后回身关门，将茶杯一一递给各位干部。

井上先生微笑着接过，“真是令人感激啊，雪村君越来越习惯小姓的工作了呢。”

千鹤对这个慈祥如父亲的人一笑，“这确实是我的职责嘛，当然会尽力做好的。”

“确实让人很舒服”，冲田喝着茶评价道，“因为是炎炎夏日，茶水温度也更低一些。”

干部们虽然在开会，但氛围似乎很轻松，千鹤爽快地答道：“因为是用温水冲泡的，而且刚刚跟阿云说了会儿话，更放凉了些。”

“小云没事吧？”平助问道，“确实是我害他这个样子的，他也不用这么藏着掖着啊。”

“她说手腕有点疼，但是不严重”，千鹤如实相告。

“真的吗？那个孩子可是逞强的很。”冲田一脸怀疑的表情。

土方一脸困惑，“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昨晚我们见他不是好好的吗？”

“他在跟我的队伍相遇时，出于意外，扭伤了手腕”，斋藤简短有力地描述情况。

“松本君和平助君待在一起时，真是变得格外不让人省心呢”，山南一脸看透的表情，“各位不在的那两天，他们可是在屯所里放开了打闹。”

“哎哎，山南先生……”平助被不轻不重教训了一下，顿时无比羞愧，但是想想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
“没关系”，原田一笑，“反正平助明天就不在了，以后我们记得少给你俩单独相处的机会就好咯。”

千鹤吃了一惊，“平助君要去哪里？”

土方看向她，“是我们刚刚在商讨的事情，因为新选组接连取得的功绩，上面给予了更多的认可，今后任务会比以往繁重许多，队里决定招募更多新人，由平助前往江户做准备工作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千鹤点点头，虽然平助离开一阵子会有些寂寞，但是新选组的壮大是好事。

“平助，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人选，可以立刻送书信表达我们的意愿”，近藤心情也颇好，“毕竟我之后前往江户，目的是对普通队士进行考核，像伊东先生这种出色的人才，不需要有这些顾虑，应该尽早招揽才是。”

“好”，平助用力点点头，“我会尽快询问伊东先生的想法。”

 

干部们陆续离开，千鹤留下来收拾茶具，然后在井边又遇到了云。

“我可以帮你洗茶杯”，云主动提议。

“哦，好的”，千鹤把几只茶杯递给她，看到她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，果然只是因为早起没精神吗？“手腕没关系吗？”

“没事的，可以洗碗”，云用左手握住茶杯，右手拿着碗巾打转清洗，千鹤看她动作似乎没什么影响，放下心来。

“平助明天要离开京都，去江户招募新的队士加入新选组。”

云若有所思点点头，“有新的人才和血液要流入新选组了。”

“近藤先生也这么说”，千鹤一边洗茶杯一边说道，“说是一个叫伊东的人可能会加入，似乎是个很有才华的人。”

“得到近藤局长赏识，想必是个能力出众的人”，云平静地说道，“但是，志向和脾气能否与各位相投又是另一码事。”

“是”，千鹤想到新选组另外一些不怎么合群的干部，例如五番队的武田观柳斋等，虽然在职位上与原田等干部平起平坐，但始终不属于这个核心团体。“但是，如果只是观念相左，没有原则性矛盾的话，也能为新选组的前行发挥作用。”

“当然”，云点点头，“如果有原则性问题，也有局中法度，不是么？”

千鹤吓了一跳，云立刻温和地笑道：“不过，既然是平助和近藤先生找来的人，还是不要有这种麻烦比较好。”

 

原本计划这几天与山南先生商量重伤队士的事情，但是伊东先生迅速回信表示即日加入，在这动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做这种麻烦事比较好。

云接连几天都有意无意地回避冲田，心情她自己也说不好，既有哭闹之后的尴尬，也不希望进一步加重冲田“我在你心里似乎格外重要”这种诡异的印象。

今天干些什么打发时间呢？云离开干部们居住的八木邸，决定再去队士们居住的前川邸转转。

“今天是休整时间吗？大家好像都在。”云悠悠哉哉地晃到大翔和中岛身边。

“下午还要出去巡逻，只是今天上午无事”，中岛答道。

“原来如此，怪不得闲暇时间却没有人外出。”

“下午顶着大太阳出巡，不管来几次我都适应不了。”佐助靠着墙虚弱地哼哼。

云注意到不止他，好几个队士都无精打采，惊讶道：“怎么了？身体不舒服吗？”

大翔叹了口气，“京都的天气实在太过炎热了，巡逻又是一刻不停地走在街道上，最近应上面的要求，进一步扩展了搜查范围，很多人吃不消。”

“太艰苦了”，云皱着眉点点头，“之后有新队士加入，住宿条件会变得更拥挤，希望那时候已经挨过夏季吧。”

“反正你一直住在诊疗室里咯”，拓也耸耸肩，“不过，有你照顾中森君也是好事。”

“我不会一直住在那里，伤痊愈后，成为正式队士，就会搬来和你们一起住。”

阿亮抬起头，“说到伤，你的手腕好些了吗？”

云朝他点点头，“是的，多谢阿亮这段时间的体谅，在逐渐好转了。”

身材最高大的健一盯着她的手腕，“明明没有去战场，却莫名其妙把手弄伤了，对于修习剑术的人来说，手可是最重要的东西。”

云对这种若有若无的责备说不上反感，但是爹系语气让她不太适应，她笑了笑，“是啊，因为我的缘故，大家这几天喝的汤都浓郁了很多。”

健一哼了一声，“你倒是淡定自若，教训都当耳旁风。”

“哪有”，云依然带着笑，“我可是发自内心地表达谢意，只不过我也为此无偿做了好多顿饭就是了。至于我手腕受伤的原因，我不信你们没听过，非要听我亲口再描述一遍么？”

拓也冷笑道：“脾气这么臭，所以同样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，却没有被提拔为小姓吗？”

你聊这个我就有兴趣了，快让我听听你们觉得千鹤是什么样子。云托着下巴看着他，“也许是因为我做饭不好吃，泡茶不积极呢？难道土方先生提拔小姓，是看脸的？”

中岛插话道：“恕我直言，吵架我可以理解，但是松本君做的饭菜不比各位差，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

云看了他一眼，“那可能是因为你和阿亮切菜切的好。”

中岛很纳闷，“口味这种东西，关键是掌勺的人吧。”

“比你们走点心罢了，你们底线已经放这么低了吗？”

“不止这些杂务”，健一低沉道，“那个雪村据说是江户出身，也许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关系，在新选组得到这种职务是理所应当的。而且，或许正如某些队士认为的，她其实是个女人也说不定。”

其余的队士都深感赞同地点点头。

云心说你们还真直男，都有了这种猜测，还能被打扮所迷惑，那孩子哪点看起来不像女孩了？

“所以，我这种京都出身纯爷们儿，就算脾气再好，也就是个队士咯”，云长叹一声，“到头来，还不是要跟你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？”

“你那个小身板，能当几回难还说不定呢”，拓也偱偱劝诱，“有福同享就更不敢当了，看你跟队长的关系，怕也不是我们这种寻常队士吧。”

健一目光紧盯着云，颇有深意地一笑。

这个话题似乎不仅正中健一的下怀，连刚刚无心观战的另几个人也都转头看向她。云心下了然，那天她挂在冲田身上、拌嘴、以及两个人搭着肩膀走路的情景当然都被后面跟着的队士看到了，他们会在意是人之常情。

云笑了笑，不打算给他们任何瞎想的素材，“谁知道呢？大概就是我死缠烂打引起了冲田的注意，而已。”

拓也用危险的语调说道：“没有真材实料的家伙，在新选组可别想混下去。我们几个跟着队长的时间比你长得多，给个忠告，他曾经假装和浪士组一位干部气味相投，目的是杀了他。”

大翔在旁边听着，脸色一沉，“拓也，太过分了。”

佐助似乎都不肚子疼了，他面色尴尬而严肃，“吓唬小孩子不用说这种事情吧，严禁私斗，就算有威胁的意图也会被盘问的。”

“嘛，我可没说我有这个意思，给他讲讲历史罢了。”拓也收回阴森的语调，换回如常的声音，人畜无害地看着云。

中岛严厉地看向他，“那就多少收敛一下乖张的脾气，事情不要做得太过火。”

云抬手制止，“拓也君声情并茂讲的故事很动人，虽然只有两句话，里面的意思我也接收了”，她觉得很好笑，意味深长地看着拓也，“只是恰巧这个剧情不太适合我。”

“你们了解老大的话，应该知道他不是个拖拉的人，要杀我只需要一个独处机会就够了，我现在应该在山沟沟里曝尸荒野”，云面不改色说着更瘆人的话，“不对，按照我跟他独处的次数，应该已经被碎尸万段。”

所有人都是一僵，大翔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，“行了，你够了，拓也开那样的玩笑我替他道歉。”

他们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，自己少年的外表迷惑了这些不知情的队士，实际上自己杀的人、参与的战斗，可能比他们加起来都多。

“嘛，饭前谈这种话题是血腥了点”，云礼貌地道歉闭嘴，“午饭见，有惊喜补偿大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