应似飞鸿踏雪泥（十九）
三条大桥旁边，井吹撑着腿痛苦地喘息，他再也跑不动了。
“找到你了，井吹”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，他惊恐地抬起头，看到冲田从窄巷的黑暗中一步步走出来。“偏偏是被我找到，真是遗憾。”
龙之介转头想要继续逃跑，却一脚踩在湿泥里重重滑倒。他抬起头，看到冲田已经绕到他的身前，乌云飘荡的天空下，他的脸埋在灰蒙蒙的阴影里。
“你什么都做不好，连逃跑都不会”，冲田淡漠地指责着，抽出腰间的刀，刀锋直指龙之介的额头。
龙之介的手剧烈颤抖着，握住腰间的刀柄，“啊——！”巨大的恐惧和想要活下去的想法，让他生平第一次拔出了刀。
冲田脸上杀机迸现，眨眼就把长刀挑飞出去，刀直坠入滚滚江水中。
龙之介坐在泥地里拼命向后挪动，冲田一甩手里的刀，慢慢逼近过来。
“连我……也要杀吗？”
“啊咧，你不是知道会这样所以才逃跑的吗？”刀尖再次对准了龙之介。
“啊——！”龙之介突然抓起地上的泥土朝冲田脸上甩了过去，然后起身疯狂地朝三条大桥奔去。冲田静静放下挡在眼睛前的手，露出冷笑，抬手甩出一枚钢针扎进了龙之介的小腿，奔跑的身影一下子扑倒在大桥中央。
但是龙之介立刻撑着地又爬了起来，他面对步步逼近的冲田，退到了桥边。“我要活下去，我一定要活下去！”
冲田露出颇为玩味的表情，“你真是变了啊，井吹，变得如此惜命”。说着他长刀前指，继续朝龙之介走去。
“不要！”桥头响起一阵奔跑声，一个有点眼熟的少年一下子冲过来拦在两人之间。
“嗯？”冲田刀尖下移，“你是那天那个孩子”。
“求你了，冲田！”云喘得几乎要虚脱，右手握着短刀和面前的刀锋对峙着，“不要杀他！”
她仰头看着面前这个人的眼睛，和上次相遇时截然不同，在冰冷之上变得更加阴郁，带着锋锐的杀气。这么长时间以来，她第一次觉得所有言语都失去了作用。
“你想一命换一命吗？那可不行哦”，冲田的刀稳稳地停在少年的胸前。
龙之介突然从变故中反应过来，大叫道：“阿云你快走，他不会杀你的！”
但是云一动不动。
“他也走不了”，冲田嘴角勾起淡漠的笑容，锐利的眼神和云的目光相接，“这么巧合吗？大雨天跑出来跟我们撞见。”
大雨又倾盆而下，滚滚天色翻涌在这个少年黑色的眼眸里，冲田不动声色地看着。这于他而言早已不是陌生的场景，知道了人性不过如此后，他对于不诚实的答案也失去了兴趣。
云心里一颤。她对上那个人的目光，清晰地承认：“我听到了一切，和他一样。”
身后的龙之介倒抽一口凉气。
“真是的，不出现的话，就不用给别人添麻烦了。”要不是冲田此刻杀机四溢，云都想说声对不起。
这么近的距离，就算他们有两个人，冲田也能够瞬间斩杀，她的短刀是没法与冲田这样的剑客抗衡的。然而，听到这样的答案后，冲田的刀依然静静指着她的胸口。
“那只好你们一起去死了”，冲田握刀的手后撤，同时前进一步，居高临下看着她，“你是个聪明孩子，据说聪明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好”。
他的左手抬了起来。
云愣住了，她耳边响起鸭川轰鸣的流水声，突然间明白了冲田的意图。她心里一沉，在这个人将要碰到她的时候，反身一脚扫在身后龙之介的小腿上，龙之介一下子就仰身从栏杆边栽了下去，云紧随其后也跳入汹涌的江水。
冲田静静地站在桥上看着，收刀入鞘，然后迈着缓缓的步伐转身离开。
“是吗。”近藤听完闭上眼睛。
土方叹了口气，“这样啊。确实，下了这么大的雨，被河水冲走应该活不下来了”。
“副长”，山崎推门进来坐到原来的位置上，开口汇报道，“后院的地上确实有人的脚印，看大小应该是那个孩子的。另外侧屋地面上有大片的水渍，他曾经在同一个地方站了很久”。
“真的来了啊”，平助说着垂下眼睛。
原田叹道：“他不去找龙之介的话，我们也未必能怀疑到他头上。”
“看来这个人对我们的事情，参与程度比想象中更高”，山崎看向土方，“上次是因为井吹，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？虽然从结果来看是好意，但真实目的不明”。
“好意？”斋藤疑问地开口，“上次的事情，我和总司都认为追债只是一层身份掩饰，他看见井吹的时候明显动了杀机”。
冲田靠在门边没有说话，闻言抬起眼帘，看向山崎。
“山崎说的上次，并不是他闯进屯所的那件事情”，土方沉声说着，从书案上抽出一张纸，“暗杀新见的那天，山崎之所以得到情报，是因为有人留下了线索”。
山崎点头承认，对其余干部解释道：“有人把这幅画像挂在了山续料理亭对面的树干上，写着田中庵这个名字，引起人群围观。我找井吹确认过，是他把这幅画像交给他的。”
“我们上楼的时候，可没见到这个孩子，也许真的就是好意呢。”冲田侧着头淡淡地说道。
平助嘟囔起来，“喂喂，这么想不是让人更难受了吗？”
冲田依旧侧着头靠在门边，笑了一下，没有答话。
“副长”，斋藤沉静的声音响起，“这个人似乎与菱屋的阿梅颇有关联，阿梅之前几天都没有再来屯所，今晚又突然出现，也许可以从这方面展开调查”。
土方点点头，“山崎明天去调查一下，顺便把这些银子付给菱屋。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冲田拉开门起身离开，其余干部也陆续回去各自的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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